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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是呂宇辰小姐吧?」

男子頭戴鴨舌帽,將帽沿壓得低低的,帽沿的陰影覆蓋在男子臉上,讓男子的表情變得難以判讀。唯有他臉上掛著的一抹微笑及輕快的語氣,讓宇辰可以確信,這男人基於某種理由,對於兩人的會面感到歡快。只是宇辰剛結束三十小時的值班,實在沒什麼力氣理會一個陌生男子。然而她被訓練過的敏銳嗅覺卻又在耳邊嘟囔個不停:聽聽看吧,此人來者不善。

 

『有事嗎?』

「我是畫報週刊的記者,敝姓曹,曹逸洋」

男子往前邁步,在離宇辰約五步之遙,停下了腳步。

「我想採訪您關於趙閔安最近在推行的新法案。」

『你找錯人了,我不認識什麼趙閔安。』

不愧是調查局出身的菁英啊--曹逸洋心裡暗自讚嘆。雖說他早已拍下了照片,跟編輯說已經證實,再掰個聳動的大標直接繳回報導即可,但他的獵犬直覺告訴他,應該對這女人挖得更深。早知道女方是調查局幹員之時,他便決意選擇了一個極端無禮卻又印象深刻的開場白,以為能夠震攝並瓦解呂宇辰的防備。而呂宇辰的表情卻一概平靜無波,彷彿他剛剛只是在問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問候一樣,沒什麼特別。
 

宇辰眨了眨酸澀的雙眼,現在沒什麼比回家洗個澡倒頭大睡更重要了。於是她邁開步伐,與曹逸洋擦身而過。
而瞬間,曹逸洋略帶戲謔卻又低沈的聲音在傳進她耳畔:「關於國會趙議員與調查局呂探員的婚外情事件,我很想聽聽您的感想呢。」

宇辰眼睛瞥向逸洋,恰恰落在逸洋手上捏著的那張照片。他刻意塞在袖口,只在掌心露出照片的一半,恰好切在照片中人物頭部的畫面。

那是一個熟悉的畫面,以及再熟悉不過的人影。
閔安的唇與她雙唇交疊,就在家附近的暗巷。

 

她緩緩閉上雙眼,輕輕嘆口長氣,揉了揉太陽穴。

「有榮幸請妳喝杯咖啡嗎?」

『...大杯冰拿鐵不加糖』

「以一個現行犯來說,妳真是冷靜。因為是調查局幹員的關係嗎?」

『以一個把證據大剌剌秀出來的八卦記者來說,你真是大膽。不知道我是誰嗎?』

「反正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,就算妳打我一頓把照片搶走,我也還可以再洗出幾百張呢」逸洋開心地笑著,將照片抽出來,塞進外套內的暗袋,彷彿很滿意宇辰的反應。

 

呂宇辰,調查局資深幹員,表面上只是普通公務員,實際卻是活在影子底下的女人。對於她,也只有學歷與過去學校的人際圈清楚明白。畢竟逸洋只是個八卦線記者,是不可能跟調查局對著幹還能找到些什麼蛛絲馬跡的。

趙閔安,身為無黨無派的政壇新秀,他直言敢諫、充滿熱情,推行許多揭弊法案,也因此得罪既得利益者。逸洋的上司便是受其中一個被閔安得罪的財閥高層所託,務必「弄」到他。這對逸洋來說根本是件無聊的糞案,也只有他這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會這麼帶衰,被塞到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案子裡。天曉得他原本希望跑得是政治線啊。然而,在調查趙閔安的隱私過程中,卻意外拍攝到那張照片,讓整件事變得有趣了起來。國會與調查局?這真是新鮮的婚外情組合。再者,趙閔安攻讀碩士時便與現在的太太結了婚,多年來夫妻一向恩愛,也育有兩名可愛的子女,又怎麼會跟一位調查局的幹員扯上關係呢?莫非,他與調查局有所勾結嗎?

他好不容易對這案子產生了點興趣,一陣追查後,曹逸洋發現趙呂最大的交會點,便是同樣攻讀過東大法政系。四年同窗情誼,會是一切的引爆點嗎?但是有跡象顯示,在畢業後兩人其實是沒有聯絡的。

 

呂宇辰領著曹逸洋來到家裡附近的咖啡廳,曹很有禮貌地幫她拉了椅子,宇辰也向他道謝。在旁人看來,兩人就像是久未敘舊的老友般親近。

『你想聽什麼?』

「我想知道妳跟趙閔安的關係。」

『你不是調查了嗎?』

「話是這麼說,但我想要更深入的內情。」

『不是你想知道,是他的政敵想知道。』

宇辰笑著說,逸洋不禁也跟著笑出來。

「我也很有興趣啊。政壇明日之星X女性選民心中的超級好男人,誰不想知道英雄也有墮落的時候呢?」
 

宇辰啜口咖啡,抬眼重新對上逸洋。

『你到底想聽什麼?』

「我不是說了嗎?我想知道你跟趙閔安之間不倫的細節」

逸洋開始覺得心中有哪裡焦躁了起來,這女人氣定神閒得過份,望著他的眼神也深不見底。她明明就不是什麼美女,及肩的中長髮與淡妝,身形中等,打扮毫不起眼,卻散發著一種讓人難以制衡的氛圍。理智上,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來「碾壓」過這女人,但實際上,他得很努力來維持兩邊氣勢均衡。

 

『你想知道別的話,可以說看看。想要錢,也可以開價看看。』

曹逸洋怔了怔,這下真的有點火,這女人知不知道她現在的處境?他要錢又要幹什麼?

「呂小姐,我耐性很有限,妳到底--」

『你想從我這邊拿走什麼都可以。錢,時間,情報。』

宇辰的眼神沒有半點畏懼,就像從沒有被他抓住把柄一樣。

『你雖然口口聲聲說想知道那個人的事,但從剛剛到現在你一直都很浮躁,你應該覺得自己穩操勝券才是。可是你似乎只是想趕快問完趕快結束,好去忙些什麼別的事。就像是這個話題只是你借題發揮的一個把柄而已』

逸洋一時語塞,宇辰所說的話語句句刺在他心上,讓他胸口隱隱抽動。

 

『這樣無聊的八卦,無法滿足你吧。曹記者。』

宇辰放下杯子,將雙手交握在桌前,靜靜地凝視著逸洋。

『我說過了,其他的什麼,我可以盡力。唯有你剛剛說的那個人,我是半點也幫不上忙。』

『而且如果你敢傷害他,我就一定會傷害你。』

 

 

(因為他踩在我的心上。)

 

 

最後這句話,宇辰沒有說出口。也沒有必要說出口。

那是一句刻在靈魂裡的痛楚。沒有語言能夠描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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